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上海娘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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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姨

上海娘姨其實是一個很老的女人,她坐在一間普通的江南民居前,享受從屋角漏下來的一小塊陽光。高高的樓簷上,是一叢恣意生長的狗尾巴草, 恣意得近乎有些猖狂。上海娘姨老瞭,銀發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她的臉上爬滿瞭皺紋,隻有她平和的笑,才讓人覺得這樣一個老女人,確是把這碌碌塵世上的一切都看得淡瞭。

童年的時塑膠熱融押出塑膠回收押出機|廢塑膠再生製粒機候,我常看到上海娘姨守著她的一間高高的木樓,那裡面住著她的一傢人。她穿著碎花的襖子在陽光下晾曬衣裳,肥皂的清香撲面而來, 彌漫瞭我整個的童年。她的孫女叫做小婉,和我差不多年紀,頭上紮著馬尾巴, 她用一雙亮亮的眼睛看我,我看著一幢高高的木樓和上海娘姨奇怪的一傢人。許多年前的時光一寸寸變得清晰起來,我終於想起這個曾坐在藤椅裡抽煙的女人像老式月份牌上的美麗女子,著一襲合體的旗袍,兩隻細長的指頭夾一根小小的白棍,那是讓人驚羨的美麗,讓人的心有被細細的麥芒紮痛的感覺。

上海娘姨確是從上海來的,有人說她是國民黨軍隊裡的文書,丈夫逃到臺灣瞭,她無路可走,最終流落江南,嫁人瞭。我不敢相信她會是一個女特務,但我相信她是知書達禮的人。我看到過從木樓小小的窗口飄落的一張紙,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瞭漂亮的小楷。從此我愛上瞭那個窗口,每一個落雨的日子裡,我站在屋簷下,癡癡望那溢滿瞭書香的窗口。這樣一種無可比擬的書香氛圍把我的童年浸染得充滿憂傷和失落。

上海娘姨不下田不上山,隻做傢務。她甚至有瞭一部收音機。她和她的孫女小婉聽收音機裡男人和女人還有音樂的聲音。我們很羨慕,我們不敢和她孫女一起玩,因為小婉有一種天生的高貴氣質。一個普通的下午,小婉向我走來,她走到我面前,攤開手掌。我看到一粒糖靜靜躺在她的掌心,上海娘姨在不遠處向我微笑著。後來我把這粒糖送進嘴裡,我的童年就一下子飄滿瞭糖果的清香。歲月輕輕晃瞭晃,就是一大截,當我成長為一名普通工人的時候,小婉已經成長為上海灘一傢小公司的女老板。她回來探親時穿著套裙走在田埂上的姿勢令所有小媳婦大姑娘低下頭去。

上海娘姨在一個深秋悄悄死瞭,她的孫女小婉從上海趕來一路攙扶著棺木上山,紙幡飛揚的秋陽中,小婉緊貼廢塑膠熱熔處理|廢塑膠熱熔押出棺木像是和祖母喁喁細語。她的臉上看不出悲傷,隻看見淡淡淚痕和隱在其中的淡淡的笑。她沒有號啕大哭,這讓許多老年人都大惑不解。

然後,這幢木樓空瞭下來。然後,有許多人進瞭城。終於有一天,木樓被推倒瞭,這兒要造一座新樓。那天我站在深秋的風中,望著面前的一片廢墟, 忽然想起一個叫上海娘姨的人和一個叫小婉的人,她們充滿著神秘,讓每一個鄉下人用另一種眼光看她們。風吹來,一陣又一陣的,多麼涼啊!我不知道風從哪一個方向吹,隻希望在這廢墟上突然見到一張發瞭黃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記載著一個人美麗而淒婉的一生。

日子斜斜地飛過去,城市一寸寸擴展著,有一天在霓虹閃爍的大街上, 我遠遠看到一襲旗袍一閃,一個世紀也就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紅塵往事, 隻讓人留下嘴角的一抹淡笑罷瞭。

本文摘自《沒有方向的河流》海飛 / 當代中國出版社 /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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